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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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此時朝陽還未升起，偌大的墓園中籠罩著一層薄霧, 涼而濕潤。
和地球不同, 這種人造薄霧總是缺少了一點大自然的生氣, 顯出一種無機質的感覺。或許是少了一點戈壁的料峭腥味，或許是少了一點駱駝刺的清香，總而言之, 顯得精致而不真實。
傅雨城一邊走著，一邊漫不經心的胡思亂想。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地球, 哪怕地球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在薄霧中走了一會兒, 遙遙看見了一個人。
姚寧正站在一尊墓碑旁，低頭想著什麽。他的側影高而瘦削，有一點不明顯的佝僂, 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只可惜, 過去的光域騎士, 只剩下這麽一位舊人。
姚寧似乎聽到了腳步聲, 擡頭向傅雨城望來。
傅雨城也不著急，慢吞吞地走了過去：“都帶來了？”
姚寧點了點頭, 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了過去：“其他光域騎士的資料，全都在這裏了。他們都是這些年提拔上來的新人, 你要是真想做點什麽，就得好好看看這些資料。”
傅雨城掂了掂, 非常厚實的一沓資料, 足有三四公分厚：“辛苦了。”
姚寧低聲道：“你確定要這麽做？你想在獵獸儀式上對他發難？”
傅雨城淡淡道：“對。”
姚寧沈默了片刻, 緩緩搖了搖頭：“可是, 你已經被剝奪了精神力。雖然白漠很厲害，我也會暗中幫你……但是我們的贏面，實在太小了。”
傅雨城笑了笑：“那又如何？”
姚寧看了他許久，忽然嘆了口氣：“不如，放棄吧。你帶著白漠，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別再管這堆爛攤子，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
傅雨城看著他：“姚寧，你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姚寧苦笑一聲：“或許，我明明知道你不會答應，才這麽勸你。”
這位瘦削的光域騎士沈默了一會兒，低頭拂去墓碑上的一小片枯葉，猶猶豫豫道：“除此之外，我還查到了一件事情。”
傅雨城看著他的動作，忽然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極其遲疑地轉動眼珠，望向了那尊墓碑。只是一尊普通的灰色金屬墓碑，沒有逝者名字，也沒有生卒日期，光禿禿的一片。
姚寧看著他的表情，不由得苦笑道：“看來，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這就是，我為什麽要把你約來這裏的原因。”
傅雨城閉了閉眼睛：“我猜不到。”
“你明明猜到了。”姚寧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這是林疏的墓碑。”
傅雨城楞楞地看著那塊光禿禿的墓碑，沒有吭聲。
姚寧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逝者已逝。你這位老師，為了理想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你不必太過傷心。”
傅雨城沈默了許久，才道：“他是怎麽死的？”
姚寧低聲道：“你被流放後不久，他就自殺了……用的是新型氰化物，走得很快，沒有任何痛苦。”
傅雨城點了點頭：“這樣。”
姚寧曾經以為，在得到這個消息後，對方會痛哭失聲。
畢竟按他過去的了解，傅雨城是一個感情十分豐富的人，而且從來也不吝於表達各種情緒。但此時此刻，他卻發現，那雙隱約帶著墨綠的漆黑眼睛裏，一點淚意也沒有，空蕩而蕭瑟，好像大雁過後的秋日天空。
傅雨城垂眸望著那一方冰冷的金屬墓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緩緩擡起頭來，對姚寧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沒有任何遲疑。
姚寧定定地望著那個高挑矯健的背影，在霧氣中漸漸遠去。傅雨城的背挺得很直，仿佛沒有任何壓力，可以讓他彎腰。
過了許久，姚寧忽然輕嘆了一聲。
……
白漠仔細將手裏的一個骨瓷盤子擦拭幹凈，而後放回碗架。他起眼皮，又看了一眼掛鐘。
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
而傅雨城還沒回來。
白漠閉了閉眼睛，又拿起一個盤子，慢慢擦拭著。
他剛擦拭到一半，手上忽然一頓，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極其倉促地把盤子隨手一扔，“砰！”一聲打開了大門。
傅雨城倒在臺階上，安安靜靜的。
一瞬間，白漠覺得連心跳都停止了。
“雨哥，你怎麽了？”他急急忙忙地跪下/身去，把人半抱在懷裏，一股濃重的酒氣迎面撲來。
只是喝醉了而已。
白漠稍微松了口氣，才仔細打量起對方。
傅雨城緊緊閉著眼睛，臉上一片滾燙的酡紅，頭發汗濕而淩亂，嘴唇卻顯得很幹，呼吸間全是濃重刺鼻的酒氣，漆黑的睫毛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白漠心中重重地揪了一下，仿佛心尖被極其銳利的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
傅雨城這人，看起來大而化之，其實心思很重，非常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白漠見過他開懷大笑，也見過他傷心難過，卻唯獨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在黃昏帶的時候，白漠聽老板娘說起過，傅雨城曾經在酒吧裏爛醉如泥。當當時，白漠還有些疑惑，因為在他的認知裏，傅雨城看似放蕩不羈，其實骨子裏極為克制，很難想象他爛醉如泥的樣子。
可是，今天白漠見到了。
傅雨城被他抱住，極其輕微掙紮了一下，喃喃道：“老師……”
白漠隱約猜到了一點什麽，心中又是微微一痛，柔聲哄道：“已經到家了，我扶你起來，好不好？”
傅雨城低聲嘟噥了兩句什麽，根本不理會對方。
白漠索性直接把他打橫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走進起居室，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在沙發上。
他在廚房弄了一點溫熱的蜂蜜檸檬水，端到傅雨城嘴邊，哄道：“雨哥，喝水。”
他見對方沒有動靜，又耐心道：“雨哥，喝水了。”
“……不，不喝。”傅雨城煩躁地翻了個身，揮手就把杯子打翻了，灑了白漠一身。
青年也不氣餒，又起身倒了一杯水，再次端到他的面前，柔聲道：“雨哥，喝水吧。是蜂蜜檸檬水，你喜歡的。”
傅雨城緊緊閉著眼睛，根本不搭理他。
白漠輕嘆了一聲：“你這樣，明天會很難受的。既然你不喝，那我只有餵你了。”
他自己喝了一口蜂蜜水，然後輕輕捏著對方的臉頰，慢慢把水渡了過去。他的動作非常輕柔而小心，甚至沒有什麽多餘的情/色意味。
傅雨城稍微掙紮了一下，似乎嘗到了一點酸甜的蜂蜜檸檬味道，便老老實實地喝了下去。
白漠如法炮制，把整整一杯水都餵完了，折騰出了一背的汗。
他松了口氣，摸了摸對方滾燙酡紅的臉頰：“這就對了，乖。”
傅雨城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他似乎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滑稽，大著舌頭道：“……說，說什麽呢？你，你才多大，就想哄我？呵。”
白漠看著他那副醉了也要逞強的樣子，心中一片酸軟。
清冷的月光從落地窗投在沙發上，讓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淺淡暧昧的光澤。
這個人躺在他的身下，臉頰滾燙酡紅，頭發淩亂汗濕，一副半醉半醒的樣子，連衣領也掙開了，露出大片脖頸和鎖骨，毫無防備的樣子，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可是此時此刻，白漠只覺得心疼。
喝了一點水，傅雨城的眼睛似乎終於聚焦了些。他怔然仰望著身上的人，忽然開了口：“……小漠，要不要做？”
白漠楞楞地望著對方，一時間完全呆住了。
過了許久，他才啞聲道：“當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可是，不是這種時候。你現在不太清醒，情緒也不對勁兒……這種時候，我不能……”
傅雨城望著他，忽然輕笑了一聲：“你……你怎麽這麽麻煩？磨磨唧唧的，不像個男人，嘖。”
白漠咬著牙，幾乎是忍耐一般閉了閉眼睛，才輕聲道：“我只想在你清醒的時候，在你完全自願的情況下，和你，和你……做那種事情。如果，如果你還喜歡我，那就更好了。”
傅雨城失笑一般搖了搖頭：“真是個傻小子。”
白漠低頭看著他：“你……你會喜歡我嗎？”
傅雨城安靜地仰望著對方，沒有回答。
白漠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他也不介意，低頭親了親對方的額角：“你會喜歡我的，你會的。”
……
傅雨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他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只覺得陣陣頭痛欲裂。
身後有個人，正緊緊地抱著他。那雙有力的胳膊，勒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傅雨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白漠微微動了動，啞聲道：“醒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把手臂的力量松了一點：“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沒控制好力度。勒到你了？”
“沒有。”傅雨城勉強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簡直嘶啞得可怕，“我頭疼。”
白漠翻身起床，給他倒了杯水：“你昨天怎麽喝了那麽多酒……還好後來喝了點蜂蜜水，不然你會更難受。”
傅雨城端著那杯溫熱的水，呆呆地坐在床上，斷片的記憶，一點點回到了腦海中。
他昨天離開墓園之後，游魂一般找了個酒吧，花光了身上所有的交易幣，直接喝了個昏天黑地。
至於他是怎麽回來的，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白漠把他抱進了屋子，還餵他水喝。
自己後來又幹了些什麽？哦，自己主動問對方，要不要……靠。
果然是喝多了。
白漠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樣子，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麽，忍不住低聲辯解道：“我知道你喝多了……我，我沒有做什麽。”
“閉嘴。”傅雨城抓起一個枕頭壓在臉上，什麽也不想說。
太他媽尷尬了。
白漠見他那副樣子，輕輕抿了抿唇，下樓給他做早飯去了。
傅雨城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白漠已經端著餐盤和熱毛巾走了進來：“我知道你今天不會好過，早上已經提前熬了粥……是你最喜歡的魚片粥，魚刺都剔過了。”
“嗯，謝謝。”傅雨城接過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粥。
味道確實非常鮮美。
他喝了半碗粥，忽然想起了什麽，擡頭望向白漠：“還有五天，就是盟誓大會了。”
白漠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聽說這次盟誓大會，會有一場盛大的獵獸儀式。你準備好了嗎？那些變異怪獸，不是那麽好惹的。不過，如果你能獵到最多的怪獸，倒也是件榮耀的事情。”傅雨城喝著粥，心不在焉道。
“嗯。”白漠低垂著眼眸，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心道，我想要殺的，不是什麽變異怪獸；我想要得到的，也不是什麽榮耀……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東西。
我會殺了那個人，我會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和地位，我可以把你想要的一切東西，全都送到你的面前……那樣的話，你會喜歡我嗎？
“你一定沒問題的。”傅雨城見他垂著腦袋發呆，便安撫一般摸了摸對方的脖頸，指尖卻忽然觸到了什麽冰冷的東西——那是一小片金屬屏蔽膠布。
傅雨城楞了楞，放低了聲音：“那個控制芯片，你還沒偷偷取出來？”
白漠靜靜地註視著他，輕聲道：“我不相信任何人。除非……除非你給我取。”
傅雨城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移開了目光。他望著窗外虛假的碧空白雲，臉色有些古怪，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盟誓大會之後，我找個時間，幫你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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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城一邊走著，一邊漫不經心的胡思亂想。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地球, 哪怕地球已經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在薄霧中走了一會兒, 遙遙看見了一個人。
姚寧正站在一尊墓碑旁，低頭想著什麽。他的側影高而瘦削，有一點不明顯的佝僂, 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只可惜, 過去的光域騎士, 只剩下這麽一位舊人。
姚寧似乎聽到了腳步聲, 擡頭向傅雨城望來。
傅雨城也不著急，慢吞吞地走了過去：“都帶來了？”
姚寧點了點頭, 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了過去：“其他光域騎士的資料，全都在這裏了。他們都是這些年提拔上來的新人, 你要是真想做點什麽，就得好好看看這些資料。”
傅雨城掂了掂, 非常厚實的一沓資料, 足有三四公分厚：“辛苦了。”
姚寧低聲道：“你確定要這麽做？你想在獵獸儀式上對他發難？”
傅雨城淡淡道：“對。”
姚寧沈默了片刻, 緩緩搖了搖頭：“可是, 你已經被剝奪了精神力。雖然白漠很厲害，我也會暗中幫你……但是我們的贏面，實在太小了。”
傅雨城笑了笑：“那又如何？”
姚寧看了他許久，忽然嘆了口氣：“不如，放棄吧。你帶著白漠，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別再管這堆爛攤子，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
傅雨城看著他：“姚寧，你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姚寧苦笑一聲：“或許，我明明知道你不會答應，才這麽勸你。”
這位瘦削的光域騎士沈默了一會兒，低頭拂去墓碑上的一小片枯葉，猶猶豫豫道：“除此之外，我還查到了一件事情。”
傅雨城看著他的動作，忽然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極其遲疑地轉動眼珠，望向了那尊墓碑。只是一尊普通的灰色金屬墓碑，沒有逝者名字，也沒有生卒日期，光禿禿的一片。
姚寧看著他的表情，不由得苦笑道：“看來，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這就是，我為什麽要把你約來這裏的原因。”
傅雨城閉了閉眼睛：“我猜不到。”
“你明明猜到了。”姚寧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這是林疏的墓碑。”
傅雨城楞楞地看著那塊光禿禿的墓碑，沒有吭聲。
姚寧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逝者已逝。你這位老師，為了理想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你不必太過傷心。”
傅雨城沈默了許久，才道：“他是怎麽死的？”
姚寧低聲道：“你被流放後不久，他就自殺了……用的是新型氰化物，走得很快，沒有任何痛苦。”
傅雨城點了點頭：“這樣。”
姚寧曾經以為，在得到這個消息後，對方會痛哭失聲。
畢竟按他過去的了解，傅雨城是一個感情十分豐富的人，而且從來也不吝於表達各種情緒。但此時此刻，他卻發現，那雙隱約帶著墨綠的漆黑眼睛裏，一點淚意也沒有，空蕩而蕭瑟，好像大雁過後的秋日天空。
傅雨城垂眸望著那一方冰冷的金屬墓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緩緩擡起頭來，對姚寧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沒有任何遲疑。
姚寧定定地望著那個高挑矯健的背影，在霧氣中漸漸遠去。傅雨城的背挺得很直，仿佛沒有任何壓力，可以讓他彎腰。
過了許久，姚寧忽然輕嘆了一聲。
……
白漠仔細將手裏的一個骨瓷盤子擦拭幹凈，而後放回碗架。他起眼皮，又看了一眼掛鐘。
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
而傅雨城還沒回來。
白漠閉了閉眼睛，又拿起一個盤子，慢慢擦拭著。
他剛擦拭到一半，手上忽然一頓，仿佛感覺到了什麽，極其倉促地把盤子隨手一扔，“砰！”一聲打開了大門。
傅雨城倒在臺階上，安安靜靜的。
一瞬間，白漠覺得連心跳都停止了。
“雨哥，你怎麽了？”他急急忙忙地跪下/身去，把人半抱在懷裏，一股濃重的酒氣迎面撲來。
只是喝醉了而已。
白漠稍微松了口氣，才仔細打量起對方。
傅雨城緊緊閉著眼睛，臉上一片滾燙的酡紅，頭發汗濕而淩亂，嘴唇卻顯得很幹，呼吸間全是濃重刺鼻的酒氣，漆黑的睫毛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白漠心中重重地揪了一下，仿佛心尖被極其銳利的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
傅雨城這人，看起來大而化之，其實心思很重，非常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白漠見過他開懷大笑，也見過他傷心難過，卻唯獨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在黃昏帶的時候，白漠聽老板娘說起過，傅雨城曾經在酒吧裏爛醉如泥。當當時，白漠還有些疑惑，因為在他的認知裏，傅雨城看似放蕩不羈，其實骨子裏極為克制，很難想象他爛醉如泥的樣子。
可是，今天白漠見到了。
傅雨城被他抱住，極其輕微掙紮了一下，喃喃道：“老師……”
白漠隱約猜到了一點什麽，心中又是微微一痛，柔聲哄道：“已經到家了，我扶你起來，好不好？”
傅雨城低聲嘟噥了兩句什麽，根本不理會對方。
白漠索性直接把他打橫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走進起居室，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在沙發上。
他在廚房弄了一點溫熱的蜂蜜檸檬水，端到傅雨城嘴邊，哄道：“雨哥，喝水。”
他見對方沒有動靜，又耐心道：“雨哥，喝水了。”
“……不，不喝。”傅雨城煩躁地翻了個身，揮手就把杯子打翻了，灑了白漠一身。
青年也不氣餒，又起身倒了一杯水，再次端到他的面前，柔聲道：“雨哥，喝水吧。是蜂蜜檸檬水，你喜歡的。”
傅雨城緊緊閉著眼睛，根本不搭理他。
白漠輕嘆了一聲：“你這樣，明天會很難受的。既然你不喝，那我只有餵你了。”
他自己喝了一口蜂蜜水，然後輕輕捏著對方的臉頰，慢慢把水渡了過去。他的動作非常輕柔而小心，甚至沒有什麽多餘的情/色意味。
傅雨城稍微掙紮了一下，似乎嘗到了一點酸甜的蜂蜜檸檬味道，便老老實實地喝了下去。
白漠如法炮制，把整整一杯水都餵完了，折騰出了一背的汗。
他松了口氣，摸了摸對方滾燙酡紅的臉頰：“這就對了，乖。”
傅雨城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他似乎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滑稽，大著舌頭道：“……說，說什麽呢？你，你才多大，就想哄我？呵。”
白漠看著他那副醉了也要逞強的樣子，心中一片酸軟。
清冷的月光從落地窗投在沙發上，讓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淺淡暧昧的光澤。
這個人躺在他的身下，臉頰滾燙酡紅，頭發淩亂汗濕，一副半醉半醒的樣子，連衣領也掙開了，露出大片脖頸和鎖骨，毫無防備的樣子，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可是此時此刻，白漠只覺得心疼。
喝了一點水，傅雨城的眼睛似乎終於聚焦了些。他怔然仰望著身上的人，忽然開了口：“……小漠，要不要做？”
白漠楞楞地望著對方，一時間完全呆住了。
過了許久，他才啞聲道：“當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可是，不是這種時候。你現在不太清醒，情緒也不對勁兒……這種時候，我不能……”
傅雨城望著他，忽然輕笑了一聲：“你……你怎麽這麽麻煩？磨磨唧唧的，不像個男人，嘖。”
白漠咬著牙，幾乎是忍耐一般閉了閉眼睛，才輕聲道：“我只想在你清醒的時候，在你完全自願的情況下，和你，和你……做那種事情。如果，如果你還喜歡我，那就更好了。”
傅雨城失笑一般搖了搖頭：“真是個傻小子。”
白漠低頭看著他：“你……你會喜歡我嗎？”
傅雨城安靜地仰望著對方，沒有回答。
白漠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他也不介意，低頭親了親對方的額角：“你會喜歡我的，你會的。”
……
傅雨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他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只覺得陣陣頭痛欲裂。
身後有個人，正緊緊地抱著他。那雙有力的胳膊，勒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傅雨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白漠微微動了動，啞聲道：“醒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把手臂的力量松了一點：“對不起，我剛才睡著了，沒控制好力度。勒到你了？”
“沒有。”傅雨城勉強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簡直嘶啞得可怕，“我頭疼。”
白漠翻身起床，給他倒了杯水：“你昨天怎麽喝了那麽多酒……還好後來喝了點蜂蜜水，不然你會更難受。”
傅雨城端著那杯溫熱的水，呆呆地坐在床上，斷片的記憶，一點點回到了腦海中。
他昨天離開墓園之後，游魂一般找了個酒吧，花光了身上所有的交易幣，直接喝了個昏天黑地。
至於他是怎麽回來的，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白漠把他抱進了屋子，還餵他水喝。
自己後來又幹了些什麽？哦，自己主動問對方，要不要……靠。
果然是喝多了。
白漠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樣子，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麽，忍不住低聲辯解道：“我知道你喝多了……我，我沒有做什麽。”
“閉嘴。”傅雨城抓起一個枕頭壓在臉上，什麽也不想說。
太他媽尷尬了。
白漠見他那副樣子，輕輕抿了抿唇，下樓給他做早飯去了。
傅雨城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白漠已經端著餐盤和熱毛巾走了進來：“我知道你今天不會好過，早上已經提前熬了粥……是你最喜歡的魚片粥，魚刺都剔過了。”
“嗯，謝謝。”傅雨城接過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粥。
味道確實非常鮮美。
他喝了半碗粥，忽然想起了什麽，擡頭望向白漠：“還有五天，就是盟誓大會了。”
白漠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聽說這次盟誓大會，會有一場盛大的獵獸儀式。你準備好了嗎？那些變異怪獸，不是那麽好惹的。不過，如果你能獵到最多的怪獸，倒也是件榮耀的事情。”傅雨城喝著粥，心不在焉道。
“嗯。”白漠低垂著眼眸，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心道，我想要殺的，不是什麽變異怪獸；我想要得到的，也不是什麽榮耀……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東西。
我會殺了那個人，我會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和地位，我可以把你想要的一切東西，全都送到你的面前……那樣的話，你會喜歡我嗎？
“你一定沒問題的。”傅雨城見他垂著腦袋發呆，便安撫一般摸了摸對方的脖頸，指尖卻忽然觸到了什麽冰冷的東西——那是一小片金屬屏蔽膠布。
傅雨城楞了楞，放低了聲音：“那個控制芯片，你還沒偷偷取出來？”
白漠靜靜地註視著他，輕聲道：“我不相信任何人。除非……除非你給我取。”
傅雨城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移開了目光。他望著窗外虛假的碧空白雲，臉色有些古怪，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盟誓大會之後，我找個時間，幫你取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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